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味道

  夏日的夜裏,兩個人坐在鬱鬱蔥蔥的大榕樹下,遙望明亮的彎月,細數鬥大的群星,生活便在此刻歸隱於自然。繼而,相互對飲,吮吸著香辣的田螺,男士一手粗魯的抓住滑溜的田螺,一手緊掐著被辣的快要造反的鼻樑,口中還大呼過癮。而女士則一手拿著牙籤輕挑細嫩的田螺肉,一手輕盈的撥動被汗浸濕的留海,抑或優雅的在嘴巴口扇著……路邊的行人皆如草木,毫無顧及的享受夏日火熱的激情。
  
  這是清涼夏夜某路邊小吃攤前一個小小的縮影:清涼的夜,火熱永遠不敢寂寞的心。倘若此時再來那麼一個圓圓的大大的冰冰的甜甜的西瓜擺在面前,那更是有另一番滋味。說起西瓜,從呱呱墜地,到黃毛兒童,再到稚嫩少年,最後到成熟的青年,每一個人生的分界點都少不了和西瓜搭上關係。
  
  小時候生長在農村,由於家裏田少,除了種植莊稼糊口,就再也沒有多餘的地來種植一些果蔬,如白白的香瓜,紅紅的西瓜,但由於家裏窮,父親賺的幾個錢只能勉強供家裏吃穿和我們幾兄妹上學,於是不管是白白的香瓜、還是紅紅的西瓜,那些只是別人手中的尤物,而自己卻只能在夢幻中朝夢寐以求的瓜們深咬一口,還不忘重重的抹一下嘴上殘存的瓜汁。
  
  要吃瓜就只能乘週末跑到外婆家好好的享受一頓。因為外公是一個屠戶,裏裏外外都比我家好,所以不管是外婆的櫥櫃裏,還是外公的瓜地裏都有我喜歡吃的食物。特別是外婆,每次分瓜,我總能得到一塊最大最有肉的西瓜,但隨著歲月不斷溜走,外婆分瓜只能殘存的我的記憶中,當我每次舉起西瓜放到嘴裏的時候,我總能記得外婆曾經說過的話:
  
  “群子啊,外婆給你最大的,你就要像西瓜一樣,那你就能做最大的官哦”小時候的字典裏,只知道做官就是有出息的意思,但每次吃瓜的時候我總是想不懂,做官與吃瓜會有什麼聯繫。如今我醒悟開來,原來在外婆的話裏蘊含多麼深沉的道理,的確,西瓜的價值在於給人清爽和甜蜜,西瓜外在的大小,西瓜內在的好壞直接關係到人的對西瓜的喜愛程度。一個人要活在世上,除了能夠吃喝拉撒睡,還需要修養自己的品格,為事與人,要有西瓜樸實的外在,但也不可卻西瓜的“圓滑”;為人於世,要有火紅的內心,誠實待人,但放人之心不可無,瓜子雖小,但也可以費勁啊!每當和別人產生矛盾,我總是會買一兩片西瓜,狠狠的要上兩口,等我享受西瓜的甜蜜開口之後,滿心的火氣便也隨著西瓜的清涼鎖在心底。
  
  西瓜不僅昭示著外婆的不斷老去,歲月總是無情,但西瓜的甜蜜依舊,時光捎去了兒童的稚嫩,卻卷不走親情的溫暖。西瓜見證了真情,同時也見證了我走向成熟的歷程。
  
  記得在那個流火的六月,一個騎著自行車在上村下村吆喝著“賣冰棒”的少年,在一個清涼的樹蔭下停了下來,一陣忙活,剛剛撥來的五十根冰棒也快去了一半,少年一只被太陽曬得黝黑的手正頗有興致的數著一毛兩毛的紙幣,輕輕的放進口袋,重重的按了按。驕陽如火般烘烤著大地,樹葉病懨懨的低慫著頭,這時人們已經在享受著冰棒給他們帶去的冰爽和甜蜜,騎車的少年的一只手,緊扣著冰棒箱口的小鎖,眼睛緊盯著不遠處長相粗魯的正在吃瓜的賣瓜中年漢,嘴唇緊咬著。少年想吃西瓜,卻又不像花錢去買,他的另一只手正捏著裝錢的口袋,那將是他的第一百零八塊學費,父親已經發出了警示,他再不自己賺點錢,他將提前離開他喜愛的校園,當然這種現象在村子裏已經“蔚然成風”。但對西瓜有嗜好的他經過一番精算思考之後,終於做了一件讓他至今仍覺恥辱的事……
  
  “大爺,我能用一根冰棒換你的一塊西瓜嗎?”經過他的計算,用一根冰棒來兌換遠遠比用現錢買值的多。
  
  “什麼?你再說一次,我沒聽清”漢子斜視著這個少年,頭也不抬。
  
  “我說……我可以用一……兩根冰棒換你的一塊西瓜嗎?”少年一位他嫌少,特意加價錢。
  
  “買不起西瓜就不要想著吃,沒出息,叫我聲爹,送給你!哈……”漢子得意的朝周圍的人們顯示他的驕傲,沾滿西瓜汁的鬍鬚在他說話是像在蹦迪,一顆在嘴角逗留的瓜子也被他的舌頭毫不猶豫的卷帙了進去,隨即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。
  
  “你……”少年強忍著屈辱,牙齒緊咬著下唇,只吐出一個字。他頓時才明白,人究竟是什麼東西,自私、猥瑣!不然為什麼自己在即將要失去未來的時候,自己的四個伯父沒有來拉自己一把,而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侄一步步走向深淵。少年頓時覺得漢子的醜陋醜的有理,至少有自己的立場,比起自己的親人來……少年不想再想,只知道人生的暴風雨將前來摧殘我的夢想,思維被漢子軋的零零碎碎。未來是什麼,人生是什麼!此時此刻他只想找一個地縫將自己陷進去,永遠不要醒來。
  
  一片西瓜能夠摧殘一個人的自尊,這是初二的我對西瓜最痛苦的記憶。它又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,人活著就像西瓜一樣,必須忍受人們的敲打,才能被人們認可,從而實現自我的價值。只有自尊、自愛,方能自強。
  
  和西瓜的緣分還在繼續著,一個大大的圓圓的甜甜的冰冰的西瓜,讓我在炎炎的夏日擁清涼,在坎坷的人生擁有自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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